徐琦

【All耀】赤色刺青 （二）

＊all耀向，国象设

＊我流帝耀，ooc预警

＊不喜勿喷

—

 草芥人命。

03.

  王耀缩着身子呆呆地看着他，过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：“王后？……”

  “是的。”亚瑟并没有起身，他仍然保持着单膝跪下的姿势，抬起眼直视着他，游走在他的脸庞。

  王耀感到他的视线很不舒服，明明是他对着他跪下，他却卑微地低下眼，看见了地上的药材，有些沾上了灰土，有些被踩坏了，有些沾上了血。

  他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高贵的人回来到肮脏的贫民窟，对着他这种人跪下，没有自豪和骄傲，一种恐惧和担忧在他心中徘徊。

  “您找错人了……”他的声音很小，也许是围巾的原因，真希望是这样。

  亚瑟站起身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，这反而让王耀有了一些安慰。

  因为这样才是正确的姿势，此时他贵如黄金，他卑如草芥。

  “错不了。”他说，“请问您的左后肩上是否有一块红色胎记。”他顿了顿，“巴掌大，不规则的红色胎记。”

  王耀一愣，继而点点头，又很快摇头。

  然而亚瑟并没有理会他的动作，像是在自问自答：“那就是了。”

  身后的骑兵上前提着王耀的衣领，像是提小鸡崽一样让他站起，王耀扶住板房站直了，围巾下，舌尖舔过嘴唇上的裂口，微辣的刺痛刺激他的大脑，让他稍微醒过神。

  “我觉得您认错人了。”他小心地说道，“我从小就在这里长大，根本就不是什么王后，更何况……我还是一个男的。我还有一个婆婆，她还生着病，求您放我走吧。”

  亚瑟不动声色地皱下眉，他掏出怀里的怀表看了一眼时间，纤长手指一动，合上了那精美的金色外壳。

  “时间紧迫，您的婆婆我会派人照顾好的，请您立刻跟我走。”他说着，侧身让开一条道，示意着青年，“更多的事车上我会跟您说。”

  但是王耀的双脚像是被钉住了一样，他就那么站着，露出一双黑溜溜的眼睛，不动。

  不耐烦的神色从那双绿色的眼里一闪而过，亚瑟轻轻叹出一口气，斜眼扫过脚边哆嗦的青年，又抬眼看向王耀。

  “刚才他们是在侮辱您吧。”他嘴上说着恭敬的语术，眼神却高傲如常。

  王耀还没有开口，只觉身旁一阵轻风吹过，有一股淡淡的甜味飘进他的鼻腔，地上畏畏缩缩的青年彻底与地面拥抱。

  “侮辱王后陛下等于侮辱赤棋国。”他的语气凉飕飕的，吐露出的话轻飘飘的，“该杀。”

  骑兵用力甩了一把剑，剑刃上的血迹飞溅在木板房上，飞溅在青年暗红色的围巾上，与围巾颜色丝毫不冲突。

  他的瞳孔缩小到了极致，一股气团卡在他的胸口，吸不进吐不出，只觉全身冰冷，僵硬得忘记了颤抖。

  婆婆曾在夜里跟他轻语过充满希望的童话，骑士战胜了恶龙，将公主解救出来，于是公主和王子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。

  为什么骑士不和公主结婚？

  因为骑士具有奉献而无私的精神，他保卫公主，保卫王子，保卫国家……

  童话毕竟是童话。

  现在，他亲眼看见了骑士，却不像婆婆说的童话故事一样亲切，他只觉得骑士高贵得像贵族，残忍得像贵族。

  草芥人命，杀伐果断，只需他一个眼神，便可血溅三尺。

  如此不公不仁不义。

  又一声惨叫把他拉回神，又一个身体在他眼中倒下，空气中的甜味更深，过滤成了另一种腥臭。

  他们挣扎的四肢，扭曲的面庞在他眼中被糅杂，猛烈地撞击着他的心脏！

  “求求你！……别杀了！”

  王耀飞扑上去，跪倒在亚瑟脚边，双手扯着他的披风，大声恳求道，“别杀了！求求您别杀了！……”

  亚瑟动了动手，想抽走披风，可惜被攥得太紧，他皱了一下眉头，淡淡开口：“可是他们侮辱了您……”

  “没有他们没有！”王耀打断了他的尾音，强压住鼻尖的酸楚，声音颤抖，“我走，我跟您走……求求您别杀了……”

  亚瑟似乎满意地勾起了嘴角，骑兵甩了一把剑收入剑鞘，将王耀不算粗鲁地拉起，他低着头，慢慢地将脖子上的围巾取下。

  被血溅着的一块已经硬化，在暗红色的围巾上有添上一块更污的红色，他把这条围巾递给亚瑟。

  “请您交给我的婆婆，可以吗？”他的声音轻轻的，生怕触犯到他的逆鳞。

  亚瑟斜了一眼面前的围巾，没有接，只是扬起一个微笑：“是的，王后陛下。”

  接过他围巾的，却是刚才收剑的骑兵。

  王耀走上马车时，他听见板房堆里传出来凄惨的哭声和绝望的嘶喊，他知道这是死去青年的家人。

  一股酸楚涌入他的心头，他的确带有些仇恨，但当他看见那双祖母绿的眼眸时，他生生把那股仇恨压在了心窝。

  贵族本就有贵族的命，只要安分着乖乖的不声张，就算日子不好过，总能安稳过一生。这是婆婆教他的道理。

  王耀僵硬地坐在马车上，别扭地攥着衣角，坐垫十分柔软，他却觉得如同热铁，烫得他冒汗。

  “您不必紧张。”亚瑟坐在他面前，微笑着道，“马上就会到王宫的。”

  王耀没有去看他的脸，盯着他身旁的剑出神。

  就是这把剑，一下子把人头……

  不好的回忆涌入脑海，他皱着眉，脸色有些难看。

  “您没事吧。”

  入耳的又是那声线，王耀没有心思揣摩他的语气，只看见他丝毫未改变的姿势。

  他吐出一口气：“没事……”

  亚瑟点了点头 看向窗外倒退的风景，说道：“您说我认错人了，那不是我错了，是您错了。”

  “您还未出生时就和国王陛下订过娃娃亲，所以您本来就是赤棋王后，可惜您还在襁褓之时，您的家人落难了，被迫将您放在贫民窟，我们也是最近才得到您的消息。”

  一提到家人，王耀眼睛亮了起来，他吃惊地看着他：“我的家人？……现在还好吗？”

  “幸运的是，您的父母逃过了那一劫，但在几年前病故了。”亚瑟说着移开眼，看向青年时愣了愣，那眼眶里，分明是闪烁的泪水。

  亲眼目睹血染的杀害，他一滴眼里都没出来，而提到血亲时，却是如此情景。

  果真是王家人。他想。

  “你还有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。”他继续说道，“都在赤棋国，他们现在很好。”

  王耀点了点头，蠕动着干裂的唇，挤出来几道浅浅的红痕。

  “您会见到他们的。”亚瑟加上一句。

  拉马车的马儿都是良驹，马车也是好材料制成，没有多大的颠簸，王耀十分庆幸，眼眶中的泪珠并没有被震落。

  “……我是男的。”

  他揪着衣角，抬眼看了一眼亚瑟的脸上，发现他正看向窗外，才接着说下去，“王后也可以是男的吗？”

  亚瑟的表情纠结了一下，很快又恢复平静，他的语气很淡，却是有些僵硬：“国王陛下喜欢您。”

  “什么？”王耀在这一瞬间觉得自己得了幻听。

  亚瑟暼了他一眼，青年的头发乱糟糟的，中长的头发歪歪斜斜地捆了一把搭在肩头，身上是被扯破了的脏兮兮的布料，整个人灰扑扑黑黝黝的，唯一带了颜色的，就是那破了的嘴唇，带有血的颜色。

  “没错，国王陛下亲口说的。”他移开了眼，看向窗外，“他的确喜欢您。” 

  王耀轻轻应了一声，搭在肩上的长发落入他的视线，发尾微翘，他伸出灰色的手指，缠住了翘起的发丝。

  他的头发比贫民窟任何女人的都要黑都要顺，混混嘲笑他是女人，他忍气吞声，嘲笑他的婆婆，他都让他们吃了拳头，虽然最后他才是最负伤的那一个。

  他留着这长发，本来要等到下一个集日割了拿出去卖，他上次买过一次，得了不少钱，给婆婆买了一条鱼补身子，现在却不能了。

  “您不必怕我。”

  王耀被一声拉回现实，他下意识抬起眼看着面前的人，视线触碰到他的眼睛时又迅速低下，尽管他没有看向他。

  亚瑟轻轻呼出一口气，把语调放得柔和了一些：“您是王后，我是骑士，您可以有勇气面对我。”

  王耀扫向他的那把剑，剑柄闪亮的一点落入眼中，他开口道：“……那为什么把那些人杀了？”

  “他们侮辱了您，这等于是侮辱赤棋国。”亚瑟不厌其烦地重复了一遍，毫无波澜。

  “可是，你不是骑士吗？”王耀攥紧了手，慢慢抬起眼看向那绿色的眼眸，睫毛颤了颤，似乎被他与生俱来的威慑给震住。

  是一种不可侵犯的傲气。

  “骑士不是保护别人的吗，为什么……”

  “您的心情我理解。”亚瑟打断了他的话，牵起一个淡淡的笑容，“我是迫不得已，请默哀。”

  王耀呆呆地看着他嘴角的弧度，攥着衣角的手松开，双手缓缓地握住，互相摩挲着。

  明明是笑容，却让人感到冰冷至极。

04.

  一阵阵痛从王耀的脑侧传来，他猛地睁开眼，迷迷糊糊地直起身子，揉了揉撞得疼痛的脑袋。

  亚瑟斜了他一眼，视线很快便移到了车门上，车门被打开，一股清醒的空气钻进来，让王耀一下子提神了许多。无梦的睡眠醒后是最疲惫的。

  “到了。”

  亚瑟下了马车，过了片刻，一只手在门前伸出，王耀坐在车里呆了一下，那明明是亚瑟的手，带着白手套的。

  他起身犹豫着，把自己的手放在他手中，这才了下马车，实际上他根本不敢施加力度，就轻飘飘地叠在那白手套上。

  眼前的一幕是无比的宽敞宏伟，骑兵井然有序，屹立在阔大的宫门两侧，金光游走在盔甲和盾牌上，划出锋利的弧度，红金白三色国旗国徽映入王耀眼中，他看向面前着巨大而威武的城堡，强国的气势和风范让他不由得震住了。

  这是就是赤棋国。

  而他，竟然是赤棋国的王后。

  他开始好奇国王了，究竟是怎样的男子，才有能力一手建起如此庞大的国家。

  

  大门打开，亚瑟走在前，王耀好奇地张望着宫中的辉煌，走廊两侧的墙壁上挂着他看不懂却很美的画，无一重复，花瓶上的花纹朴素却是高贵的金色，花朵无论品种还是大小，一律相同，空气中弥漫着清清淡淡的花香。

  亚瑟忽然在一扇门前停下脚步，门前的两个侍女恭敬行礼，王耀在他身后歪出一个脑袋。

  “洗干净了。”他吐出一句话，“一小时后带他到陛下的书房。”

  话音刚落，王耀就被两个侍女架了起来，他的双脚几乎腾空，还在惊讶中只听大门一关，被拎进了门。

  屋内是热气腾腾的温泉，熏得他睁不开眼，只觉得身上一凉，两个看似柔弱的侍女居然开始扒他的衣服！

  “等等！”王耀扯着裤子捍卫最后的底线，温泉的热气蒸得他耳朵发烫，“我自己可以洗！”

  两个侍女面面相觑了一会，扬起一模一样的笑容，收回了手弯腰致歉。

  “半小时后我们为您更衣。”

  几乎重叠的声音消失在门后，关门声在在蒸汽中回荡得更远了，更空旷了。王耀松了一口气，脱下衣服，脚尖触碰到温泉池顿了一下，一只腿再慢慢地滑了进去。

  温暖的触感包裹着他的身躯，浑身的不适和酸痛一下子疏散开，王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，捧起一摊清水用力地搓着自己的脸。

  他低眼看向水中的那张脸，现在没有了灰尘，脸颊被蒸得粉红，虽是五官清秀，但眉锋的锋利和眼尾恰到好处的深邃为他添上了男性的阳刚。

  婆婆经常说他俊，他还以为是婆婆逗他开心。

  他有些质疑起这张脸，竟然的的确确地长在他的身上。

  黑发披散，青年裹着浴巾被侍女带到了里面的房间，他像一个布娃娃，只能无措地站在镜子前，任由侍女为他添上衣物，整理头发。

  一件件衣物上身，皮肤感受到丝滑的触感，这是上等面料的质量，长摆齐地，锦带缠腰，红色和金色的纹路勾勒边角，宽大的衣襟露出肩膀和后背，红色胎记裸露在外，格外显眼。

  王耀在镜子前侧身看着自己，别扭地抬起手，宽大的衣袖跟着他的弧度轻微摆动。

  “这是女人的衣服。”他面红耳赤地看着镜中裸露出来的后肩，那块红色的胎记扎进他的眼中。

  “王后陛下，这是赤棋国东方家族的传统服饰。”侍女依旧微笑道，“国王陛下听说您来自东方，特地订做的。”

  王耀愣了愣。她的意思很明显，他的家人来自东方。

  他再次看向镜中的自己，被华衣装饰的青年，像一个包装好的精美礼品，只等待拆封。

  这件衣服并不是很好走，王耀走得很小心，手提着下摆生怕踩到，虽然面前只有两个带路的侍女，但是在这个充满华丽和高贵的地方摔倒，是很丢脸的事。

  一股窘迫和尴尬漫入心头，王耀紧抿着唇，没有尝到预想中的甜丝丝的味道，干裂的唇已经涂上了唇油，红润了许多。

  而他感受到的，却是熟悉感消失时那一瞬间的无助。

  侍女停住了脚步，她们转身向他弯腰欠身：“国王陛下在里面等着您。”

  王耀看向面前的这扇门，它和经过的门没什么区别，紧闭着没有发出任何声响，而处于走廊尽头的它，却给了他十足的压迫。

  门被两旁的骑兵打开，他踌躇着走上前，明亮的光线铺满他的视线，他看见一个人坐在桌后，他面带着笑容，灿烂得像他的发色，湛蓝的眼里淌着海洋的波浪，镜片反光，掩盖了另一片海洋。

  他呆呆地环视周围站着的人，全是足够令他惊艳的，尽管他们眼中神色不一，他凭感觉能感受出来，都是他不能触及的高贵优雅的人。

  他看见亚瑟就站在桌前，眼中的波澜一晃而过，很快又恢复到那冷艳的目光。

  桌后的人忽然站了起来，向他伸出手，迎着光，他的肩勋闪着夺目的光彩。

  “我一直在等你，我的王后。”

——

TBC.